林风眠 海景 材质：设色 纸本 尺寸：66.5×64.7cm

1987年购自艺术家女儿蒂娜巴西 私人收藏

传统中国画画面以散点透视来构造画面，风景自然散落、铺陈于卷轴上，较少表现景深，更多是在同一空间层次中追求更自由灵活、主观的组织关系。水墨的媒料，局限了色彩、光感、色彩层次变化等的表达方式。林风眠的出现，则革新这个传统，更加丰富了风景画的美学涵蕴，更多注意构图、空间关系、色彩、光感和情调。笔墨的从容流转间，就呈现了十分具个性、风格化、梦幻感强烈的心象风象，充满了浪漫梦幻情调气氛。水彩浓墨的《海景》（Lot 1322） 展现林风眠兼容并包中西美学的艺术成就。作品构图疏简中见严紧，采用蓝、黑、绿、灰、白等同系色调，把画面分划为天空、海面、近景沙滩等三段层面，色彩的层次变化似马克?罗斯科（Mark Rothko）的色彩变调作品，极具抽象性和表现性。三段式的透图上则似是倪瓒山水的变奏和承续，有安闲、平静之气氛。而茅屋小楼则被安排堆栈一角，甚有马远「马一角」的构图巧思，在画面上组成斜角线，与远景的山峰遥相照应，也使得画面在横扫线条以外出现构图上的改变和跳跃，生动而富韵味。天空上一道道横陈的厚涂笔法，色层错综重迭，水性颜料厚薄相间，又有润泽清新、水气氤氲之态，也使风景有更强烈的光影穿透感，成就林风眠的个人标志。一道道缓缓流转的缭绕云烟，象征了时间、静止、安闲，传递了时光漫茫的诗意情景，增强了景物的虚远疏远感，更让人联想上古的云梦大泽与神秘浪漫的楚文化。

这次秋拍搜罗了艺术家在1940年代创作的两张《京剧》作品，以另一题材表现林风眠对色彩、构图的探索成就。林风眠在上海居住时期，醉心于戏曲艺术，常常看旧戏，也埋下调合视觉艺术和剧场艺术的契机。在作品的创作时间来说，是十分珍贵和罕见的。文化大革命时，林风眠面对一次又一次迫害诬蔑，曾有纪录把自己回国任教以后、累积数十年的2000幅作品悉数毁掉。现存可以看到的林风眠早期作品，全是在1930-40年代时早已被藏家或藏家家族所购藏，并在1940年代政权交替、人世代谢之时被运送到国外，私人珍藏近半个世纪。以作品数量和收藏历史来说，都有造成早期作品特别珍贵的原因。林风眠后来定居香港，有更多的创作自由和思考空间，也重写重作、忆述及重构早期作品的美学特色。因此之故，1940年代的作品，是可以被看作奠定了林风眠整个创作历程之根本、格局，任何1940年代以前的私人收藏作品，对比起后期的相似作品都有更多一重的历史意义和美学史研究价值。

从《京剧仕女》（Lot 1324） 最能见到林风眠的圆熟、稳实的艺术造诣。画面所见，运笔流畅自如，无论是女性修长的面颊、仕女的修长手指、轻柔衣裙、黑色长长的头发，都是一笔到底，流畅舒展，没有任何犹豫和偏差，还能表现一种潇洒、爽朗、表现性的线条风格。《京剧人物》（Lot 1323） 既有线条的流畅表现，色彩点染也是比较淋漓、滋润柔和，或蓝、或青、或翠白的色块交错穿插，具有层次复杂、光感隐约、互相掩映之美。仕女们一袭粉青色衣袍与白纱的半透明质地，表现出画家对水墨、水彩与水粉的娴熟运用，在颜色的选择上，犹如雨过天青或淡绿湖水的明净色彩，如他所言「最主要接受来自中国的陶瓷艺术……尤其是宋瓷官窑、龙泉窑那种透明颜色影响」。作品不单反映出宋瓷典雅的韵致与圆润的线条，衣着的粉青更来自龙泉窑清瓷的釉色（图一），中性而和谐的色彩仿如君子的不卑不亢，为画面注入了来自文人传统的典雅清新。而林风眠最注意表达的结构张力和空间层次穿插，便以三个互相重迭的人物、以他们层层映掩的罗衣来呈现。最前的蓝衣仕女色彩艳丽，似乎占据了观赏者的注意，但她左右伸展的手臂和飒飒衣裙，又把我们的视线引导到站在后面的青衣仕女。青衣任女相同的摆手做势，又把观赏视点引到最后方的蓝衣生角。至此，三个人物的交错重迭空间结构遂确立，隐指京剧里复离的人情错综和情节递转。「青 – 蓝 – 青」的层次跳接，使空间构图既紧密、又从容，也探讨了世界的多面向、时间的合成等现代艺术重要议题。林风眠曾自述：「旧戏是分场来说明故事的……分场似有时间的绵延观念。……像毕加索有时解决物体，都折迭在一个平面上一样。我用一种方法，就是看了旧戏之后，一场一场的故事人物，也一个一个把它折迭在画面上。我的目的不是求人物的体积感，而是求综合的连续感」。林风眠的自述为我们解读〈京戏系列〉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角度，把人物重迭、色彩交错等视觉构成看成是立体主义的作画方法，突破了单一空间的局张，是铺述、暗示时间的延续、情节的递转，探讨了现代艺术所关注的时间合成、多面向世界等议题。而背景皴擦的色彩，更添一种生动、轻灵的气息，好像霓裳羽衣曲袅袅奏起，衬托着仕女的妙曼舞姿，给人以清纯、灵秀之感，这种抒情感、浪漫诗化、抽象表现兼而为一的技法，是林风眠的独特成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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